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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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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

糖果從下午兩點開始營業,晚上六點以後熱場。

周煙五點到達,尚早,正好不必與那幫沒什麽交情的人打招呼,也避免了寒暄。

她來到更衣間,用鑰匙解鎖抽屜,整理個人物品準備帶走。

過程中,虹姐進來了。

周煙沒看她,自顧自忙碌。

虹姐鎖上門,走過來看著她收拾,說:“我看司聞在外邊。”

周煙敷衍地答:“嗯,他在等我。”

虹姐靠在桌上,腰抵著桌沿,又道:“黃老板跟我說你不幹了,我就知道你跟了司聞。”同樣的“跟”字,如今與從前含義不同。以前是買賣,有來有往,不必負責與忠誠,現在則有責任與真心。

周煙打開戒指盒,裏面是司聞那枚袖扣,被她保存得很好。

虹姐不怪她的無禮,繼續故作好奇道:“我以為你挺通透,結果還是陷進去了。”

周煙動作不停,敷衍道:“我是俗人。”

虹姐又發問:“他這種人,你從祖宗那輩開始都夠不到,能對你真心嗎?這行待了不少年,多少鮮活例子,你看不見?你現在對他來說是新鮮,過兩年呢?再想回來可就沒容身之地了。”

“他圖我新鮮好看,我圖他帥氣有錢,這不正常嗎?”周煙淡淡道。

“何止帥氣有錢,還有暴力傾向呢,你不深有體會?還能愛上,那不是賤物嗎?”

周煙轉過身,靠在桌沿,擦拭飾品同時說:“嗯,你跟我換一下,你會拒絕嗎?”

虹姐呆住了。

權勢、金錢、肉欲、更廣闊的天空和寧折不屈的人格,周煙不會選後者,虹姐閱歷豐富,更知該如何選擇。

周煙轉身繼續收拾,快裝完,虹姐飄來一句“我是關心你”,她不住一笑,頭也不回地說:“虹姐關心我的話,能給我轉點錢嗎?我出門還差點路費。”

“你還差錢?”虹姐覺得她在開玩笑。

周煙笑道:“瞧你,談錢色變,好歹我跟我媽也給你賺了不少,路費都舍不得啊?我可是未成年就被你拉下海了,我媽更是把命都搭上了。”

虹姐臉色驟變,跳過話題,把卡扔在桌上,匆匆留下一句“司聞之前留在我這兒的,兩百萬裏還剩一百萬”,便走了。

她離開許久,周煙才拿起那張卡,近日一幕幕湧上了心頭。

她深深呼吸,淡淡一笑,拎東西出門。

剛到門口,她與之前懷孕的同事撞上。

同事覷了一眼更衣間內清空的化妝位,了然道:“等你出了這門,咱們就再也見不著了吧?”

“是吧。”周煙道:“有什麽好見的。既然萍水相逢,就該各奔各的人山人海。”

同事懂了,不強求,最後慨嘆:“我們能做朋友的,只是環境不對。”

周煙離去,“是嗎?可我不愛交朋友。”

話至此,兩人別過。

“祝你以後,一路平安。”周煙邁出糖果大門時收到她這句,又一笑,沒回應。

*

回到車上,司聞一眼看到周煙腕上的表,卻未提及,只問:“都結束了?”

周煙閉眼嘆氣,如釋重負般說:“結束了。咱倆這一對人渣敗類,既然打算重蹈覆轍,就徹底一點,別給自己留後路。當然往回看也沒有路了。”

說完,她把虹姐給的那張卡拿出來,“還不錯,她沒把這一百個黑了。”隨後問:“還有沒有瞞著我的?”

“有。”司聞不屑於說謊。

“什麽?”

“你不用知道。”

周煙不滿道:“那你也不用有一個我在身邊,光棍那麽多,多你一個也不礙事。”

她知道這威脅不到司聞,就算她說現在下車回去賣,也威脅不到他,強迫別人是他的拿手好戲,但她就是想說,最好可以噎死他。

這時司聞說:“你常去的那套平層寫的是你的名字,車庫裏的幾輛車也是。一些海外的房產,一個珠寶品牌。還是幾間公司最大的股東。剩下七七八八千八百萬,錢都不多。你之前證件在我這兒,就辦了一些。”

周煙默了一瞬,罵道:“所以那麽多次是你在我家讓我滾?”

司聞沒答,開去了廣南庵。

周煙好氣,到下車都較勁不語,司聞去拉她的手,她還躲,他索性把她扛在肩上,帶上樓。

“放我下來!”周煙喊道。

司聞置之不理,大掌包住她的屁股,防止她掉下去。

上樓後,周煙才被放下來,她剛想罵,註意力被四周吸引——

爛尾樓的墻壁顏色已褪,顯出混凝土的原貌。

她走到空蕩的窗邊略一眺望,到處是缺失眼睛的怪物,恍如建立在黃金上的骨架。

她環顧左右,他們腳下這一處位置隱秘,就十分適合進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交易。

身後傳來聲音,她轉過身,司聞還在朝南走,可南邊只有墻了,她皺眉問:“去哪兒?”

司聞沒停,邊走邊說:“你絕了你的後路,把自己交給我,我總得拿出點誠意,讓你相信你的選擇沒錯。”

周煙眉梢一挑,將信將疑地跟上去,上樓又下樓,來到這一棟樓的側道,出口是封死的。這一棟樓只能從最南側的樓梯進入,外部進不來。

她猜到有門,果然,一片齊肩的蒿草後面有一扇門。

司聞推開門,她隨後,進入就是一個走廊,盡頭很亮,有光,司聞卻走向反方向。

她沒問,再跟上去,拐彎就是電梯,樓上是簡約但高端的科技空間。

司聞繼續走,打開一個全是武器的房間。

周煙皺眉問道:“這是哪?”

司聞打開窗簾,周煙透過單向玻璃看到不遠處東升制藥的綜合大廈,扭過頭又問:“為什麽可以看到。”

司聞從第一個問題開始答:“這裏是東升旗下一間平平無奇的藥店,我的私人空間。”接著是第二個問題,“藥店門口街道有監控,我頻繁出入這裏會被監控。但從廣南庵進入這裏,神不知鬼不覺。”

“但要是看廣南庵入口監控不就發現這裏了?”

“廣南庵那片區域,沒政府批文不能動。”

司聞沒有再深入解釋,周煙也識趣地沒再問。

司聞拿起一把口徑9毫米的半自動手槍P320 XFive Legion,檢查機械部件、彈藥狀態、安全裝置,拿給周煙,槍把對著她,說:“SIG Sauer生產的P320系列裏的一款,模塊化設計,可根據需求定制。”又拿起另外幾把,說:“都是最近很熱的款,這把Smith & Wesson M&P9性能也很好,配備三點式瞄準器,射擊精度更高,設計符合人體工程學。還有這把Heckler & Koch VP9,這把Springfield Armory XD,自衛和特定場合出鏡率很高,但後坐力大,覆雜多樣的配件也不利於新手上手。”

周煙膽子大,司聞遞過來,她就敢接,把玩幾下,覺得不太趁手,但回過頭,卻沒有看向其他幾款更適合女性攜帶的手槍,而是FN SCAR系列,適用於特種部隊軍事反恐的突擊步槍。

司聞眉頭微動,又覺得情理之中,周煙一直是內心比外表強大的人。

他替她拿起一把FN SCAR L,裝填彈藥,選擇單發射擊,說:“MK 16,是FN SCAR一個輕型版本,556的子彈,有一定後坐力,不過可以通過練習來控制。”

周煙接過來,學他的姿勢手持,歪頭問:“扣動扳機就能發射了嗎?”

司聞站在她身後,從後握住她的手,帶著她在安全狀態下卸下彈匣,重新裝彈,插入彈匣,拉緊槍機栓,子彈進入槍管,開啟單發模式,再扶著她的手,托起槍身,瞄準對面人形靶,說:“現在可以了。”

周煙擔心道:“槍聲會吸引來人嗎?”

司聞這處基地是著名的聲學工程師協助建造的,絕對隱秘,但沒告訴她,只說:“信我嗎?”

周煙猶豫了一下,她信,但以她的知識儲備量覺得這不合理,可又不知怎麽說,就沒有回答。

就在她以為司聞會當即給她展示一番,用事實讓她放心時,司聞從她手裏把槍拿走,牽著她按原路返回,上車後也沈默不語,一路到郊區的靶場。

合法合規之後,周煙握著槍,被司聞扶腰教學,還處於一片恍惚中。

他的聲音清透動聽,她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,在他停止許久後,說:“不麻煩嗎?專門來到這裏。”

司聞不以為意,淡淡道:“我也應該適應你。”

他的話沒頭沒尾,好像答非所問,周煙卻覺得聽懂了。

對啊,從前都是她適應他,他們之間的差距讓她追得很辛苦,而他從不會為她停下腳步,只會覺得她走得太慢,她的笨拙讓人厭惡。

周煙說:“不覺得浪費時間嗎?你告訴我那裏打槍外邊聽不到,我會信的。”

“跟你一起,不叫浪費時間。”

周煙心猛地跳了幾下,司聞的語氣淡薄,明顯只是在陳述想法,不是說情話,恰是如此,才格外動聽。

司聞給周煙穿好護具,戴好耳塞、耳罩、護目鏡,跟工作人員確定好靶標位置,回頭拿起一把Ruger Mini-14,靶場射擊常見的半自動步槍,交給周煙,說:“打一發試試。”

周煙接過來,問:“打不到怎麽辦?”

“不用打到。”周煙沒有顧慮了,按照司聞教學,瞄準目標打了一槍,靶標的毛都沒碰到,她扭頭看他,對自己的實力無話可說。

司聞眉目柔和,聲音溫和,說:“能開槍,很棒。”

周煙白他一眼,“你怎麽不說我拿得動就很棒了?”

司聞沒搭話,把她的護目鏡拉到額頭,看著她的眼睛,挽起她耳邊的發,說:“你不是想知道我更多?你沒出現之前,我只有它們。”

冰冷的槍。

司聞輕描淡寫,周煙心一晃動。

她閉上眼睛,把手交給司聞:“你帶我摸一下。”

司聞牽住她的手,帶著她摸到槍身,她希望有更多信息透過指腹傳遞給她,可她對司聞所處的世界太陌生,只感覺到冰冷。

她睜開眼,誠實地說:“我不了解。”

“你不用了解。”司聞握住她的手,問:“怕嗎?”

周煙說:“怕什麽?死嗎?怕。”

司聞淡淡一笑,這回答確實是他了解的周煙。

周煙問他:“我會死嗎?”

司聞答:“正常情況下,不會。”

周煙又問:“那不正常情況是什麽?”

司聞說:“就是我要死了,會趁著最後一口氣,把你殺了。”

“嘖,怎麽跟電視裏演的不一樣?電視裏的男主都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女主性命的。”

司聞說:“電視劇要審核。”

周煙說:“審核又怎樣?”

“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,不能過審。”

周煙一時語塞。

司聞又說:“我仇家多,我死了,你處境會艱難。”

周煙不說話了。

司聞偏頭在她額頭吻了一下,道:“但這種不正常的情況幾乎不會發生。”

周煙點點頭,話音一轉:“是,司聞是誰,怎麽會讓自己陷入困境。但我又很好奇,司聞這麽厲害,是怎麽栽到我手裏的?”

司聞未答,隨手拿起射擊臺上一把Steyr SSG,選四倍瞄準鏡,瞄準目標,一槍擊中最遠靶標。

周煙拿起望遠鏡,看到子彈正中靶心,無一絲偏差,冒出一身雞皮疙瘩。

他或許有天分,但能達到這種精準度,一定是長期練習的結果。

司聞放下狙擊槍,取支煙,遞到周煙嘴邊。

周煙配合地叼住。

司聞護火給她點著,煙霧在兩人中間升起。

“我沒有你厲害。”他說。

周煙一笑,問道:“會不會有一天,你癮上來,又懷念暴力時的自己了?又覺得給我的特權太多了?又想收回了?”

“施暴是想緩解痛苦,如果你離開更痛苦,施暴就失去了價值。商人不會在賠本的買賣上浪費時間。”

男人真是比女人理性,愛人都能比喻成做生意,通過收益判斷愛的程度。

周煙抽一口煙,煙霧隨風遠走,她裝出悲傷樣,“原來我在你眼裏只是一樁生意。”

司聞皺眉,說:“別找事。”

周煙彎唇,搖頭笑道:“原來男人不會像女人那樣奮不顧身地愛一個人,他們的愛大多是算計的結果。”

司聞掐了她的煙,握住她的腰,把她抱到射擊臺上坐著,雙手撐在桌沿,圈她在雙臂之間。

周煙還不知死活地歪頭調戲他:“幹嗎,說中你,惱羞成怒了?”

司聞不跟她解釋,只吻她。

他的愛太痛,吻也太痛,大概痛是他存在過的證明,沒多久就讓周煙呼吸困難了。

周煙倚靠在他懷裏,閉眼大口喘息,前不久的囂張氣焰已不見。

司聞低頭輕吻她的眼睛,啞音道:“你本來不在我的計劃裏,現在我的計劃只有你。你還要我怎麽奮不顧身。別氣我周煙。”

比起用言語表達,司聞更擅長付諸行動,但現在他似乎也在學著取悅她的耳朵了。

她安分下來,不開玩笑了。

老混蛋歲數不小了,開不起玩笑,動不動就當真,她還得哄,太麻煩了。

靠在司聞懷裏,她看著遼闊的場地,自然揭過了上一個話題,問:“靶場為什麽沒有顧客呢?”

“因為是我的。”

“……”周煙知道了,說:“好的,司聞先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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